泡泡从水底涌上来，浮到水面上发出“啵”的一声轻微爆裂声。

呆滞的、黑色圆片似的眼睛，在灯下火红光亮的鳞片。

闪闪发光的，华丽又呆板的。

不知道看到什么而突然扭动身子向前游一段距离，然后再慢慢悠悠地继续在四方的单调天地里消磨短暂的生命。

“半天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去哪了呢。”黄艺如的声音传来。

“我给你发消息了。”江沐低头看着水池里的几尾红鲤。

“你的神情真吓人啊。”黄艺如微俯下身打量他的侧脸。

江沐微垂了眼睫，再抬眸看向他时眼底却盈了笑意：“怎么了，只是发了会儿呆。”

“没怎么，回家？”黄艺如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搂着他走了。

那眼神我在哪里见过。

车上，黄艺如想着。

在哪里呢……？

“喂，跟我说实话。”他伸过胳膊，用指节轻轻抵在江沐咽喉处：“看鱼的时候你究竟在想什么？”

“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罢了，”江沐挡开他的手，“学校里的事。”

黄艺如没再说什么。

直到晚上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把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机扔在一边时才突然想起那眼神——

他在那糟糕的初中时代，被人群殴的时候曾经见过，是水洼中映出的他自己的眼神。

因此他转头看向身边沙发上正各种花式转扇子玩的江沐，后者感受到目光就也看过来，又挽了个扇花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怎么啦？”

“不……没什么。”他回答，保持了沉默。

好怪。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卷上来，又被他压了下去。

雪花漫天，十二月份是个让人不想努力只想收拾收拾准备过年的月份。

“喂，跨年那天有烟火表演哦，去看吗？”

“你定。”

“去看看吧。”黄艺如轻快道，“其实我的办公室落地窗很合适，毕竟在中心广场周围。”

“那就——”江沐稳稳接住落下的扇子，“在你办公室。”

“你最近在练什么啊？”

“无聊玩玩的。”他放下扇子坐到他身边开始剥橘子：“过年的时候你需要走亲访友吗？”

“亲没有，友还行。”黄艺如看他剥着剥着注意力就不在吃橘子上，而是把砂糖橘和柑橘一小一大摞起来，从红色塑料袋上撕下一块来给橘子人做了披风：“我的酒局数量还行，主要是我懒得吃。”

“好习惯。”江沐回答，抬眼看电视上的爱情喜剧中女主人公嘴里含着饭菜还在惊叫的样子笑出声来。

这爱情喜剧自然是黄艺如放的，为了打发时间，尽管他还有足够用来打发时间的工作没有打发掉。

十二月过得很快。

三十一号晚上。

“人真多啊。”江沐从落地窗往下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他头晕，但症状似乎有所减轻。

广场上挤满了等候跨年的人，买玫瑰花和饰有灯串装着彩色羽毛的透明气球的小贩在人群中叫买，甚至还有人准备了孔明灯。

“嗯。”黄艺如应了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手里还拎着两个烤红薯：“我叫外卖了一会儿到，先吃吃这个吧？”

烤红薯的香甜气息立刻填满了整个办公室，令这成年男性灰白黑风格的办公室多了一抹金黄色。

“唔，还挺甜。”

江沐咬了一口烤红薯，唇边沾了少许金黄。

黄艺如低下头来吻他的唇角，舌尖带走了那些许甜味。

他们谁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广场周围的大楼电子屏上的广告，其中还有黄艺如公司旗下的商品。

“你能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吧？”江沐打破了沉默，对着屏幕扬扬下巴。

“是啊，”他回答，语气平静，“我也不年轻了，现在只是要份平静的爱就好。”

人群沸腾着在倒数，新的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烤红薯也刚好吃完。

黄艺如低头亲吻江沐的嘴唇，双手捧着他的脸，舌头撬开他的牙关侵占他。

江沐的手把塑料袋团成一团攥紧，两个人往后退，跌坐到沙发上。

“你……”

他的嘴唇吻过他的脖颈，声音有点重：“我知道……一会儿我去卫生间。”

暧昧的气氛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被外卖员的电话打断了。

江沐下楼去取，黄艺如则一头钻进了卫生间。

“喂，你有感觉过吗，成年男性？”

他回来时他问道。

“嗯。”

小猫咪邦邦给你两拳在引导他的时候曾说过——

“你不像是处嘛，小弟弟。”

在她引导他之前，确实还有人引导过他。

那个人是谭月。

“喂，那你都什么时候兴奋？”黄艺如低头拆开外卖袋子，又是炸串。

“没什么时候。”

“少骗人了我亲爱的。”黄艺如抬眸看去，却见江沐并没有看他。

他的眼神晦暗盯着虚空，喉结上下动了动，舌尖舔过略微发红的唇。

他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